◆◆◆◆ 第三封情书 HAPPYNEWYEAR ◆◆◆◆ 你不可能学习爱,也不可能学习死, 也学不会免于被爱与死攫住的艺术; 不如就奋力跃入这不确定中, 把词语作为标识与可能的意义? 齐格蒙特·鲍曼(ZygmuntBauman,-) 《液态之爱:论人际纽带的脆弱》台湾商周出版 壹 冬天是老人告别的季节, 91岁的齐格蒙特·鲍曼走了。 在这液态的现代世界。 又一个岛屿消失了。 思想家是全人类的父亲, 也就是说:“我们的父亲”。 死亡的消息到来的时候, 那可能是生活中任何一个时候。 尤其是在这被手机凌驾的时代, 重要的消息都来自遥远的别处。 那时我靠在床头, 浏览朋友圈上的文图,新闻跳了出来: “年1月9日当地时间, 鲍曼在他利兹的家里去世。” 他是犹太人,更是波兰人, “我死的时候也是波兰人。”他说。 忽略这些吧,忽略他出生在波兰, 死在英国利兹之类的事实。 需要记住的是他一生谦逊友善, 一辈子为了乌托邦去实践, 然后竭尽所能去思考, 成为真正的思想大师。 需要记住的是他的书: 《立法者与诠释者》、 《现代性与大屠杀》、 《现代性与矛盾心理》, 这是鲍曼的“现代性三部曲”。 还有被人命名的“后现代三部曲”: 《后现代伦理学》、《片段生活》、 《后现代性及其缺憾》。 还有还有:《液态现代性》、 《液态生活》、《液态恐惧》、 《液态时代》与《液态之爱》 以及《液态的邪恶》…… 这些书,这些思想,这些不朽的精神, 它们是我们尝试登天的阶梯。 当一个思想家活着的时候, 我们活在他关切的视线里; 当他死了,我们就活在他浩瀚的思想中, 这是活着的人确定自己活着的方式。 安德烈·高兹(AndréGorz,-) 贰????? ……这些天夜里,我在读安德烈·高兹的 《最后一封情书》——致D的信: “妳八十二岁, 身高缩了六公分, 体重只剩下四十五公斤, 但妳依然美丽、优雅、令人心动。 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十八年, 可我比以前更爱你。” 他回忆第一次见到她: “初次见面那天, 妳身边围绕着三名男士,假装陪你打扑克牌。 妳一头浓密的棕色秀发,珍珠般的肤色, 说话带有英国人高昂的嗓音。” 他回忆第一次相拥而眠: “我小心地脱光妳的衣服,真实与想像, 奇妙地吻合在一起, 我发现米诺斯岛的阿弗萝蒂 幻化成活生生的肉体。 你颈子散发的珍珠贝光泽照亮脸庞。 ……一张宽只有六十公分的沙发, 我们俩紧紧抱着睡。” 她强烈地赞同婚姻: “如果你和某个人缔结今生之缘 那就是把两个人的生命视作共同体, 就不会做出拆散或不利共同体的举动。 两方的结合就成为一个共同的计划, 两个人就会不停地去实践、去适应、 去随着外在改变而调整运作方式。” 他的告白也像一个哲学家: “妳是我第一个真正的爱恋, 倘若我不能好好爱妳, 那就表示我没有能力爱任何人。” “激烈的爱情是和他者进入共鸣的一种方式, 身体和灵魂, 而且仅仅和这个人。 我们微微的在哲学之中, 而且,在哲学之上。” 他在报社工作,回家就写作, “每晚十点钟以后, 我又埋首《论述》的写作, 直到凌晨两、三点。 来睡吧!三点钟这妳么说。 就来了。我回答。 不要就来了,来!妳说。 妳的声音里完全没有责备。” “爱上一个作家,就是 爱上他的写作, 就写吧。妳说。” 他们有时候辩论: “我们这种辩论已不下数十次, 也早就知道对方会回答什么。 这些辩论其实是个游戏, 但在这个游戏里, 妳完全站得住脚。 妳不需要认识科学,就知道 若没有直觉或是感知, 智慧和意义都不能存在。” 她蔑视金钱, “真正的爱情 就应该蔑视金钱。” 她喜欢田地、树林、动物。 “我们的道德观—— 我胆敢称之为道德观的话—— 使我们兴高采烈地迎接 六八年的五月运动, 以及接下来的一切。 在国外,我被说成是 五月运动的先驱,甚至起义者。” ……后来,她罹患了蛛网膜炎 “妳那时头痛到苦不堪言, 整夜站在阳台或坐在扶手上。 我们的一切都是共有的,但是妳独自 处在悲伤里。” “妳开始学习瑜珈, 以古老的自我纪律来控制肉体的痛楚。” “我确信你正在驯服死亡, 以便毫无畏惧地和它斗争。 在沉默中,妳如此美丽如此决断, 我无法想像你能够放弃生命。” 他也非常清楚: “其实对我来说, 唯一本质的一件事情是: 和妳在一起。无法想像妳 不在了,我还能继续写东西; 你是本质,没有这句话, 所有妳在的时候显得 如此重要的东西,都 失去意义与重要性。” 他非常清楚,这是 最后的情书。 年9月22日, 巴黎八十英里以外 高兹的住宅,门外是 高兹种植的两百棵树。 “高兹和他的妻子朵玲, 肩并着肩,躺在床上。医生宣告, 他们因服药过量死亡。 床边放着几封高兹给朋友的信, 用平静的口吻向朋友告别, 并请朋友将他们一起火化,骨灰合二为一。 这一年,他八十四岁; 她八十三岁。” 年,那时鲍曼提出 液态现代性已经7年了, 出版《液态之爱》也已经4年了。 高兹与朵玲这对爱情教徒,他们 固态现代性的爱情挽歌,无法 当作液态现代性的爱情序曲。 叁???? |